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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说要抽时间写身边的人,但是时间总在作对。或是太懒,或是写到一半就分了神,结果到现在,一篇也没有交出来。

今早父亲发邮件说舅公去世了,反而觉得意外,以至于再发邮件去确认的确是舅公。知道之后一整天都是恍恍惚惚的。

从小其实是挺闹腾不听话,所以也没少挨过打。92年姥爷去世是第一次见到死人,僵僵地就在那不动了。伸手过去抓,下午还握着暖暖的大手,变得冰凉。那时候极度恐慌,不是对死亡害怕,而是对未知恐惧。后来也见多了断胳膊断腿的事故和血,但是那双冷冰冰的手一直在记忆中,让人心慌。

可是舅公不一样,他是那种一直让我安心觉得不会死去的静止坐标。小时候父母嫌我太吵闹,就扔到舅公家学写字。舅公写得一手漂亮的柳体,我们都不临字帖,而是临舅公写的字。开始临三字经,后来又临增广、千字文。现在看来都是些无甚营养的糟粕,当时却临得、背得、崇拜得很起劲。而舅公那秀气的字体,也跟着印在了脑海里。一横一竖,一撇一捺,仍然能记得个四五八七六。

和他的字相比,舅公实在是长得太不相称了。又高又壮,一副大嗓门,说话直接了当。七八十岁了夏天还光着个膀子坐在院子里乘凉,露出一身的壮膘。别看我是一干这干那不安分的胖子,站在舅公身边,就是一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。但是就是这么一个高壮的汉子,在舅婆生病起不来之后,细致地照顾了她五六年直到去世。或许两个人一起生活太久了,什么也都不算什么了,总之对于一直都一个人生活的我来说,复杂得难以想象。

父亲最后告诉我,舅公去世得很安然,因为肺癌来得很快,有症状已经是晚期,没受什么痛苦。可是我想,舅公也应该是安然地面对死亡的,因为七十年前,当他弟弟在战乱中无意义地被打死之后,是十几岁的他兀自找了一块地挖坑把弟弟的尸体埋上,然后继续上路的。

从92年到现在,二十一年了,原来我还是没办法面对死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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