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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所说的“世界观”和传统的定义有所不同,应该是指的the opinion of the world,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cosmic vision。

这要追溯到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了。

从小时候开始,我就是一个很乖很听话的孩子。这可绝不是什么褒义词或者其他。这只是意味着没有成为伟人的潜质。你看伟人,比如毛主席,人家小时候砸过祠堂的。司马光,人家小时候砸过缸的。外国那就更了不得了,人家高斯小时候是就独立推出来了等差数列求和公式。举这些例子就是要说明,我实在是一个资质平庸到“很乖很听话”地步的孩子。那时候自然是没有什么世界观的,甚至认为世界就只有这么大。家里穷,只能看着飞机在头顶上飞,只是知道飞机能飞到很远的地方。

在那时候,汽车就成了一个很神奇的盒子,可以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。虽然每个世界在小孩眼中都差不多,都是一样的高楼和汽车。但是父母总会说,看,这是哪儿哪儿,然后小孩的眼睛也跟着看过去,没发现任何的不同。唯一奇特的是乡下,虽然和他的小城镇有着同样泥泞的道路,但是没有高楼,却都是绿油油的颜色。乡下的狗很凶,那么类推过来,小孩就想当然地认为,城里的狗也很凶了,所以小孩怕狗。

在童年时候,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,有个小孩瞪着自己好奇的眼睛看这个世界,却从来没有用心观察过这个世界。我已经说过了,这小孩绝没有成为伟人的资质,因为他太乖了,以至于上小学之后,还没有观察过这个世界。当大人们偶尔问起对某某事情的看法的时候,只好照着罗京的口气,也照搬他的说法。于是,大人们啧啧称奇,这孩子这么小对台海问题就这么有看法啊。于是我也认为自己很有想法了。直到小学六年级结束,在语文课本和新闻联播的孜孜教导下,我已经是生在新中国,长在红旗下,父母都是共产党员,再往上就是贫下中农和革命分子,真正的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了。对于共产主义抱有坚定信念,坚决反对美帝国主义,中日人民世代友好。

对,中日人民世代友好。不好意思,小时候有个缺点,喜欢看电视,特喜欢西游记和科普节目,前两天还看来着。那时候的科普节目有什么啊,就日本的几个机器人翻来覆去地播放。小孩子嘛,受365夜故事的影响,总喜欢看看机器人啊什么的。然后表姐问我以后留学想去哪个国家,我坚定地回答日本。表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,怎么这么多人都想去日本。这个故事在这里只是为了充分说明,不那么乖的表姐是相当有想法的女孩子。

然后新闻联播是天天轰炸,美帝国又轰炸我驻南联盟大使馆了,美帝国又撞我歼-8了。然后凤凰卫视又跟进,中国人又可以说不了。然后呢,在911的时候,早上一听到就开始大笑,中午听到主持人用波澜不惊的语调说出来之后又笑。

当时我的世界观已经形成一个很完善的小系统了,中国是一个伟大光荣正确的国家,欧洲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。美帝国的人民都是暴徒。日本人民对中国人民非常友好,我们是朋友。可能我就是以后的新闻联播说的不知道7月7日、9月18日和12月13日是什么日子的孩子。

世界观的第一次考验是那次和雷哥哥的交谈,当时雷哥哥给我讲了两件事情。一件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四月份的某次静坐示威。另一件就是新疆境内的那个事情了。中国远不是伟大光荣正确。某党更不是。特别是在我用两天读完了文革十年史之后。特别是在农村一年每个人还要交几百元的村提留的时候。

而当时,新闻联播在二十五分钟的国内新闻之后,也开始用一到两分钟来谈谈桥本龙太郎参拜靖国神社的事情。至于以前中曾根康弘参拜的事情为什么不提,大概是有人跟我一样健忘的缘故吧。然后,我就发现小孩时候的我一直信赖的宣传媒体也有自毁长城的时候。当然,此时和媒体一样,我们说破坏中日友好的永远是一小撮的右翼分子。因为媒体从来没说过民众可以和领导人画等号。

过了几年,参拜靖国神社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,新闻联播除了前十分钟的三个代表的优秀个人,中间十分钟的三个代表的优秀地方,接下来五分钟的改革开放硕果,毫不吝啬地将最后五分钟时间留给了外交部就参拜靖国神社的抗议。

于是,我也开始对日本表现得一副厌恶之情。谁去日本留学啊,纯粹是疯了。与之相反,对美帝国则充满了好感,最明显的表现是支持那位牛仔总统对伊拉克开战。这大概是物极必反的缘故,因为宣传媒体里铺天盖地都是反对进攻伊拉克的声音。知道巴格达首都被攻下来,张召忠还在说,伊拉克一定有反攻,一定有反攻。

这更大可能是网络的缘故。当时的GFW远没有如此强大,因此各种各样的文章观点盛行。一个才十多岁的小孩子,又有什么辨识能力呢?只会全盘接受。因此,毫无疑问会接受以色列对中国进行无私援助,巴勒斯坦人不感觉我们的无私援助。当然,也会知道印尼发生的那些事情。

过了几年之后,再回头去看那些极端的想法,才发现自己慢慢变得更加平庸。我早就说过自己资质平庸了吧。平庸到已经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。我再也不能用一个好字一个坏字来评判以色列或者巴勒斯坦。虽然知道那些民主国家的领导人和民众分不开,但是却无法将右翼分子和那些表面可爱的日本学生联系起来。幸运的是,我开始对某些事情有了更平庸至极而不是标新立异的看法,开始为911死去的人感到不安,开始为伊拉克战争拖这么久感到抱歉,开始觉得牛仔总统在军舰上的发言多么的无力。

所以我说,我现在的世界观已经逐渐变得很模糊。有些小时候很清楚,初中时候很明白的事情,却不那么明白了。做事情也开始不为观点服务,而为利益服务。毕竟,在经济学家眼里,我们都是“理性人”。

P.S.ACM拍的那张照片有点过于帅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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